从地图上来看，这个州最有名的是它西面的尚普兰湖。现在的佛蒙特州仍然是冰天雪地，湖水远远看起来非常安静、美丽，但在湖边呆一会就冷得不行。不过，如果是夏天，整个伯灵顿就是消暑胜地了。
佛蒙特州是美国的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州，我对这个名字的最早印象是，它于2014年首先通过了转基因食品强制标识法案，直接助推了此后美国联邦重新制定转基因信息披露的法案。我当时就好奇，这个州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佛蒙特优先”计划
在两天行程中，我们密集拜访了佛蒙特州农业发展部门、农场、非营利组织。这些机构的观点和做法拼接起来，为我们呈现了佛蒙特州在农业上的特殊理念。简单来说，他们有个叫做“佛蒙特优先”的项目，就是优先发展、推广、采用本地食品（食材），这种观念几乎在州政府、社区和农场取得了相当共识。
在很多本地居民口中，还会听到一个词叫“真实食品”，他们认为“真实的食品”应该是新鲜的、可见的、没有经过过多加工的食品，所以，它对应起来就是佛蒙特本地农场的食材，他们认为这样的食物才是新鲜、健康、营养的。
农业与食品系统科的几位负责人向我们介绍了本州在推动本地农业发展方面的努力。实际上，这个部门既负责食品生产的准入和监管，也负责本地食品的推广。从感觉上来说，有点类似中国农业厅、食药局和发改委的综合体。毕竟，对于人口这么少的州，设置太多的政府职业部门也是没有必要的。
由于联邦和州的法律已经较为完善，从农业的监管措施上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比如，它们对奶牛场的监管，是分大中小三类发执照的，大型的每年检查一次，中型每两年检查一次。
值得一提的是州政府对于扶持、推广本地食品的努力。州一级的“优惠政策”，除了常见的项目贷款，企业参加食品安全的培训有补助，企业设施的改造项目也有补助。另外，企业去参加那种在国际上推销产品的展会可以报销50%的费用。当然，这些项目都要求是佛蒙特州本地企业，或者是使用佛蒙特州本地食材的企业，总之就是必须对当地农业有贡献。
州政府还开发了多个项目，致力于将本地食品和学校、医院、保健部门对接。这一政策也得到了一些公司的“响应”，比如餐饮服务企业索迪斯，这个企业在佛特蒙州很多学校开办了“食堂”，从2014年起，他们增加了在当地采购食材的预算，大概是每年会有320万美元用于购买当地食材。
如果了解到这些背景，我们会理解到，为什么佛蒙特州会通过转基因强制标识法案。佛蒙特州是丘陵地貌，州内以小农场（当然，即使是小农场也比国内的农户大）为主，很多农场标榜有机种植（有些认证，有些未认证），强调“新鲜”“直供”以争取本地消费者，而在有机种植规范里，是不允许采用转基因种子。由于要突出“本地食材”的标签，就得放弃转基因，转基因标识无非是“佛蒙特优先”的次生议题。
我也问了农业科的负责人，他们如何看待关于转基因食品和有机食品的话题，其回答是“佛蒙特州是个很独立的州，我们有对食品的主权和选择权”，同时又表示“支持某种农业方式并不是我们的责任”。言下之意是，政府是没有倾向性的，但如果多数民众希望对转基因食品进行标识，立法机构就会通过这样的法案（注：因为后来联邦层面制定了转基因信息披露法案，所以州一级的法案就无效了）。
同时，该官员也表示，市场上的转基因产品其实更多，玉米大部分是转基因的，而很多食品或多或少都有转基因原料。
富有特色的“本地食品文化”
在和几个机构座谈后，我们能强烈地感受是，当地非常注重将食品和社区联接起来。他们常挂在嘴上的话是，“我们的农场要服务于社区”“我们要体现社区价值”。
比如，我们参观了一个名为“shelburen farms”的农场，这个农场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在上世纪40年代，农场一度经营困难，后来就转变为非营利组织。目前，这个农场有3000英亩土地，养了一百多头奶牛、羊，也种植蔬菜，农场的一部分收入来自于出售牛奶、开展旅游体验服务、餐饮服务，同时也接受社会捐助。
农场经理介绍说，农场的功能在于为社区提供高品质的食品、就业以及开展农业教育。所以，我们参观时能看到，这里的牛、羊养殖中只吃草，并不吃任何谷物，其生产的牛奶从营养指标上来说自然也是不错的。由于没有发展壮大的动力，农场的设施条件也算不上先进，仅够保障基本的食品卫生。
这个农场承载着“社区教育”的功能，每年都会有当地的学生来农场参观，了解奶牛养殖、种植知识。农场经理很自信地说，“农场是社区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都以农场的悠久历史和社区价值自豪。”
在佛蒙特州，我们见到了多个致力于本地农业发展的非营利组织。感触最深的是3月20号上午拜访的“山谷中心”（The Interval Center），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农场孵化器”，负责人告诉我们，当地很多农场都有悠久的历史，但是这些农场主都慢慢老了，怎么样让新的农民来接手土地呢？山谷中心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为初级农场主做“商业规划”，包括如何规划土地购买、农场运营、财务管理，还有导入种养殖技术。他们做了一个名叫“土地连接”的网站，上面列出了所有需要出售的农场的情况。
此外，这个山谷中心还举办很多社区活动。农场出产的食品是直供社区的，伯灵顿大概有300户居民是它们的会员；到了夏天，每周四会有市集，大概有1000-2000人来这里购买食物，市集上放着音乐，大家边吃边玩，庆祝农场的丰收。农场也有专门的志愿者，会把那些品相不好卖不出去的农产品收集起来，有困难的人可以来领取这些食材。
据负责人介绍，他们每年要接待40-50个参观团，他们的经验也在全美“发扬光大”，目前全国大概有200多个类似的组织。
我们还和一个名叫“佛蒙特新鲜食品网络”的组织进行了沟通，这也是一个非营利组织，他们的“商业目标”更为奇特：专门游说厨师（餐馆）购买本地食材。这个组织相当于农场主和厨师交流、买卖的平台，采购双方须成为会员，会员收费是农民50美元/年，厨师240美元/年，目前他们有大约300个会员，据负责人介绍，在2016年，所有会员大概采购了4500万美元的本地食材。
这个组织会得到一些政府赠款，但金额非常少，另外，还有一些以项目形式拨付的款项，属于“专款专用”，钱也很少，除了收会员费，他们也得靠社会捐款。我对这个组织最佩服的是，虽然他们只有3个全职员工，但他们已经干了22年了，这在中国是不可思议的。
显然，非营利组织能够长期生存下来，而且非常发达，代表着他们在管理制度、协会组织和社会文化上都已经很成熟，能够为了本州的利益而全方位调动资源。
后记
佛蒙特州为我们展示了一种独特的对待农业和食品的态度，不仅和中国不同，和美国的其它州也不同。
就我个人来说，我并不认为转基因技术和“本地农业”“真实食品”是矛盾的，转基因仅仅是一种育种技术。不过，即使是佛蒙特州，转基因食品也并非是话题的中心，如果你不主动问起，他们并不主动谈论这个话题。
佛蒙特州所倡导的“可持续农业”和中国的“生态农业”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一样的，内涵上有很大不同，除了都提供环保的种养殖模式、对土地友，佛蒙特州所提供的“可持续”，还包括社区支持和社区参与，如此才能支撑农场的良好运营。
其中对中国最有启发意义的是，他们已经意识到“新旧农民”交替的问题，并做出了很好的探索，而且他们的解决方式并非是制定什么国家层面的宏观政策，而是从社会、社区的角度入手。今天的中国也面临这一问题，但讨论得并不深入。
此外，他们那种把农业融入社区、广泛开展农业教育的理念，可能不仅仅是商业上的考量，还有对社区文化、人的生活状态的思考。对于中国很多小城市来说，这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理念，但是，中国远远没有这样发达的民间组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