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在朋友圈刷屏的自媒体文章《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再次将周二力(化名)和他已经去世的女儿周洋推到了公众面前。
当日,周洋父亲周二力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表示:“我将再次起诉权健,我有一些新的证据,并且有了时间来做这件事,他们对周洋和我的家庭都带来了致命的伤害。”
2012年,内蒙古4岁患癌女童周洋在北京被确诊为骶尾部恶性生殖细胞瘤,在医院治疗半年后病情有了改善。“我们去了权健集团董事长束昱辉的办公室,他告诉我他们有一张抗癌秘方,可以治愈周洋的癌症。”周二力告诉澎湃新闻,在与束昱辉谈话一周后他带着周洋结束了医院化疗,服用权健公司的产品,但是这张抗癌秘方并没有治愈周洋,在服用权健公司的产品三个月后周洋病情加重,虽然回到医院继续化疗,医生不断调整治疗方案,但已无力回天。
起诉权健,这是周二力的第二次尝试。第一次发生在2015年,但是他败诉了。
登上“星光大道”后“遇到”权健
在周二力的回忆中,与权健的交集只有6次,但他认为对他的家庭影响却是“致命的”。
2012年12月,为了给已经做过4次手术的周洋寻找治疗方案,周二力在北京卖煎饼的哥哥登上了央视“星光大道”的舞台,希望能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案。
“在节目播出之后,权健在北京的一个姓王的经销商找到了我们,带我和我哥哥去了(天津)武清的权健总部。”周二力回忆,第一次去权健总部就到了权健集团董事长束昱辉的办公室并见到了他本人。
“在他办公室里坐了大概40分钟,给我们介绍说权健集团是中国最大的中药研发基地,他们花了8000万买了一个抗癌秘方,可以治愈周洋的癌症。”周二力告诉澎湃新闻。
在一周之后,周二力带上周洋一起再次去了权健总部。这一次见面中,周二力一家与权健的领导合了影。周二力事后才知道,这张照片成为日后在网络上大肆流传、广泛宣传公司产品神奇效果的材料。
对于这次的见面,权健公司后来在庭审答辩中称药品“免费”,称2012年12月,权健产品的消费者王智永通过星光大道了解到周洋的病情,王智永将周洋一家介绍到权健,权健法定代表人针对周洋病情免费开了15天的中药制剂,“服用后病情出现好转”。
权健公司还称,2013年1月25日,周洋一家到权健公司对权健法定代表人当面致谢并要求与公司董事长合影,照片由周洋家人自己拍摄并保留,权健法定代表人再次免费为周洋提供了三个半月的药品,周洋服用药品后病情出现明显改善。
不过在庭审中,周洋一方质疑权健公司和“消费者王智永”的说法,认为王智永系权健公司员工,与权健有利害关系。
“后面再去就是给周洋拿中药,他们办公室的一个戴眼镜的主任带着我,第一次开了一个月的中药,大概60袋,每袋是150g,一天喝两袋。”周二力说,第一次开药就花了4000多元。
而对于权健开出的中药药品成分表、注册号等信息,周二力表示一概不知。
“我当时问了,他们说这个是保密配方,涉及商业机密不会公开。”周二力说。
在喝了“能够治愈周洋癌症”的中药三个月后,周洋的肿瘤标志物持续升高,医生怀疑肿瘤复发且癌细胞已经转移。2013年3月6日,周洋重新回到医院,接受化疗。
周二力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去权健公司是2013年的3月份。“当时北京的这个王姓经销商和他老婆带我一起去的,但是他们进去了公司里面,我在大街上等了两个小时。”周二力回忆说,之后跟权健方面再未见面。
女儿进了ICU,外界却传出治愈消息
“当时并没有觉得权健的药有问题。”周二力对澎湃新闻表示,他觉得就是这个药不适合周洋。
直到周洋在2013年5月进了ICU病房,周二力开始接到很多陌生的电话,询问周洋“是不是被权健治好了”,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接到300多个。
周二力上网搜索,惊讶地发现大量与孩子治疗实际不符的虚假宣传。在赤峰当地也有权健的经销商,周二力发现,这些经销商发放的宣传册里,也印着“周洋在权健重获新生”的文章。
“周洋住进了ICU,加上他们的这些宣传,我才开始觉得这是个骗局。”周二力回忆,这时候他已经花了2万多元购买了权健的中药。
周二力在周洋病重期间搜集了很多证据,将权健告上了法庭。
“第一次开庭我特意赶过去了,但是权健那边没人出庭,法院又下了传票,第二次开庭,周洋病重,我留在了北京照顾她没去庭审现场,也没和权健的人再见过面。”周二力说。
2015年4月21日,赤峰市松山区人民法院对“周洋诉权健自然医学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网络侵权案”做出判决。
法院认定:2012年3月,周洋被确诊为“恶性生殖细胞瘤”。2013年1月,周洋服用了权健的药品。2013年夏季,周洋亲属在互联网发现“内蒙4岁小女孩周洋患癌症在权健自然医学重获新生”“权健秘方救助罕见癌症”等信息宣传。
法院认为,根据权健提供的证据,发布周洋服用权健药品后病情好转信息的网站,并非权健登记注册的官方网站,周洋方也不能举证证明在互联网发布侵权信息的网站是由权健注册、经权健授权或权健对发布信息的网站提供了侵权信息。
因此,周二力败诉。2015年12月12日,周洋离开人世。
三年过去,周二力重新有了动力开始新一轮的起诉。“我现在有时间了,希望不要再有更多的人受骗,我要再次起诉权健。”周二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