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3日,北京公布了4名新增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其活动轨迹都指向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
至此,在疫情趋于平稳之际,北京再次进入紧急状态。
但你知道新发地,是个什么地?
人生的牌局不由自己,人生的岔口撞上哪个就走向哪个。他们大多是来自农村没有多少学历但渴望改变命运的一群人,小学或初中毕业,十七八岁跟着亲戚、同乡闯荡北京,阴差阳错从事起蔬菜、水果批发生意。
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段穷怕了而不得不破釜沉舟的经历,8000多个商户后来减少到2000多家,有的因为市场转型升级淘汰,有的因为没有经商天赋离开,也有些发财后自我膨胀,赌博、嫖娼,日渐堕落。
利益让他们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让他们超越出生时的圈子和既定命运,但在城市疏解、电子商务影响的“大局势”下,产品销量开始下滑,有人开始寻找出路,也有人已经突围,但有些困境,单靠个人力量难以左右。
新发地,亚洲最大的蔬菜水果交易市场,这个被BBC纪录片《中国春节》誉为“北京饮食文化的灵魂”的地方,也是一个浓缩版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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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就寻思,假如这个病不治好,我的生活会更困难,如果病治好了,也许我的生活就会慢慢好起来,我婆婆不是这样想,我婆婆以为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孩子得病了,我就应该去伺候他,就应该去管他。”
婚后不久,“大葱大王”毛勇习的丈夫因腰间盘突出治疗不慎瘫痪在床,婆婆放弃了,她没放弃,她妈妈也没放弃,而且把女婿背回了自己家,护理、照料、求医问药。
毛勇习告诉“商业人物”,她这辈子打心眼里佩服两种人:一种是撇下孩子,撇下亲人,选择自己幸福的女人,一种是做事的,不抛弃妻子,不抛弃家庭的男人。
“我不是向往她的生活,我并不佩服她这种人品,而是佩服她们有那狠心。”
“我就感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天爷给我这个命了,我得去拼,我得去搏。”
刚刚结婚,孩子还没断奶,结婚的彩礼钱也没还清,丈夫可以一瘸一拐走路了,她却欠下4万元债务,借钱借得外人一看到她就刻意躲开。
“我这个人就是不愿意欠别人的,不愿意让别人担心我,怕我,怀疑我。”
2002年底,她和丈夫从河南商水来到新发地。从包葱、打零工开始,慢慢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最大的目标就是把欠下的四万块钱还掉,我死都无憾了,一定要挣钱、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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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脐橙大王”马国水出生在河北保定易县农村,考上县城高中的那年,父亲无钱供他读书,不得不辞学回家,分担起家庭的重负。
1991年,二十出头的马国水还没成家。面对上万元的结婚费用,常年靠着地里刨食的父母只能长吁短叹,一点办法都没有。
马国水决心离开家里,揣着仅有的10元钱去北京投靠表哥。表哥借给他30元钱带他入行, 卖了几年菜,又在四道口市场做了三四年水果生意后,2005年在新发地成立了国水果品有限公司。
徐柱老家属于安徽的一个贫困县,“当时我们经济非常的不好,上学有点困难,那时候总想着出门挣钱,就没想着上学,早早就出来,隔壁村的几个老乡在老家创业失败以后,来到北京卖水果,那时候感觉有依靠,慕名来到跟他们一起。能吃饱饭,挣点小钱,养家糊口就可以了。”
“1999年的时候我们老乡四个人一起合伙做生意,我出车,出人,他们带着我呢,我也没有任何抱怨和想法。1999年的8月8号我出了一次车祸,那个时候也很害怕,头上,腿上也缝了十多针,中间的过程,遭罪就不用说了,修车花了两千来块钱,医疗费花了两千来块钱。本想着一起做生意,我说这个修车的钱应该大家会一起出的,但是我从来没提过,但是我等了一天,一个月,一年没有人去提这件事情。我心里面就想,给我出也是正常的,不给我出也是正常的,所以我就没有说,我只是在内心里面,我说我要跳出这个圈子,我要跟别人干点不一样的事情,如果我们还是随大流,还是跟别人干一样的事情,我们永远没有发展,没有突破。”
“每个人不都是这样的嘛,不是我很精明,不精明的话生意怎么做?只是我遇到了一些事情,我必须要做出选择。”
“其实人际关系关键看你的出发点在哪里,从我的个人出发点,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大家都好,中国有句古话叫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开以后我们可以把各自的企业做的更好,再归纳到一起形成一个集团,这样的话每个人负的责任都不一样的”。
现在徐柱和老乡之间的关系“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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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做生意就是糊弄,上面摆得非常漂亮,下面肯定要搁次的。”现在不是。生意难做,竞争激烈,商户们渐渐有了“品牌化”意识,张宗志给自己的香瓜起了个名字,“大志香瓜”。
根据交易额、基地规模、诚信经营等标准,新发地市场在2016年评选出了81位单品大王,张宗志是“香瓜大王”。今年3月4日“商业人物”走访新发地时,分别在牛羊肉综合交易大厅和湖北厅看到张贴着拟表彰的“2016年度先进集体和先进工作者”名单,张宗志、毛勇习等人都榜上有名。
张宗志初三辍学,跟着姐姐从老家承德来到北京,那会他十八九岁,从事了几年照相生意后,开始跟着一个兄弟到沙子口菜市场卖菜。他与妻子的婚姻也因水果生意结缘,老丈人家的苹果因为价格低到年底还没卖出去,一气之下自己拉到北京,张宗志帮他代卖水果过程中熟悉起来,那会儿妻子每月的工资只有五六百元,“我就说服她,我说你看我在这一天能挣200块钱,我三天就挣你一个月的工资,我说你上班没意思。你还不如在这跟我做买卖呢。”
“我十二三岁就开始卖苹果,那会儿一天能挣几块钱,自己可以买身绿军装。”“黄瓜大王”闫学强做蔬菜批发生意快30年了,他跟着父亲干,儿子16岁时跟着他干,1988年到北京,先后在大钟寺、岳各庄经营了10年,1998年来新发地。
那时候的新发地很小,也就现在猪肉大厅那么大面积,商户们蹬着三轮车、毛驴车拉菜卖。
“物美,永辉都是拿我们的货,北京城你吃的黄瓜、西红柿大部分都是我的。这两个品类做起来就了不得,一天十车。”
张宗志在2000年从玉泉营(西郊冷库)搬到新发地,那会儿市场还很小,中间有一条道,这边水果,这边菜,又脏又乱。同年来到这里的还有“猕猴桃大王”徐柱,露天摊位、水泥场地,成片的平房,车辆和人不多。
后来,张宗志工作过的沙子口、玉泉营菜市场被政府取缔。跟张宗志一起到新发地的那波人,至今留在这里的还比较多。不过,“从沙子口过来那帮人几乎都淘汰了,那会生意好做,黑板凳往这一坐,小伙你爱要不要,不给你机会又挑又捡的,排着队去装去。后来批发不好做了,卖货的人太多了,你看这卖西瓜的,从这头排到那头,你态度不好,质量不好就卖不出去。”
马国水说,这个行业最重要的是什么?第一是诚信,你诚信度好,你生意是越做越大的,你诚信度低,老投机取巧,肯定做不大。我们刚来新发地做赣南橙的时候,一年才做几十车,后来高峰的时候卖到一千车,一年两万吨呢。当初一起来的那批商户有80%的人已经撤掉了,8000个商户现在缩减到2000家。
“生鲜这一块本身就利润太低,你再不勤奋肯定挣不来钱。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可是有很多人就死在这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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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发地市场成立于1988年,成立初期,只有管理人员15名,占地面积15亩,启动资金15万元,市场简陋,没有专门的围墙,只是用铁丝网隔开。2005年,新发地市场进入快速发展期,现已成为亚洲交易规模最大的专业农产品批发市场,包含果品、蔬菜、牛羊肉等数十个交易中心,占地1680亩,管理人员1500名,固定摊位2000个左右。
在牛羊肉交易大厅旁想找个吃饭的地方并不容易,一家小超市里转一圈,大部分都是便宜货,价格高的是被子,四五十一床,以及收银员身后货架的牛栏山白酒和长白山烟、中南海香烟,另一个货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小瓶牛栏山、劲酒、京王子、二锅头等十几元一瓶的白酒。
门口立个纸壳牌子,写着水饺十元,旁边支个桌子,餐馆如此开张。下午三点,对面的海鲜厅冷冷清清,鱼死了掉在地下,老板娘玩手机,置之不理。
如果从百度地图上搜索“新发地蔬菜市场”,它会把你导航到“新发地桥西”公交站,旁边分别是牛羊肉交易厅和海鲜交易厅,但这只是新发地农贸市场的一角。它的隐秘江湖在3站公交外的“陈留村”公交站。
手推车、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三轮车、面包车、卡车、大挂车,还有路边上停放着的摩拜单车,全国各地的果蔬商贩在新发地这个中转型批发市场调货,这里可能是北京车型最全的地方。数量最多的还是大挂车,陈留村公交站不远是新发地的“强农门”,挂着全国各地车牌的大挂车进进出出。
刀直直插在水果上,这是摊位前摆放的一点供人品尝的样品,简易办公桌旁边是称重的磅秤、秤砣都是平时几乎难以见到的“超大型号”,小车直接从装满货物的大车上拉货。车流如织,杂乱无序,置身此地,仿佛不是在首都北京,除了担心被撞,这场景接地气地让人感到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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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5日的北京,正午热意蒸腾,三四个销售员穿上了短袖,他们常年在户外批发水果,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十吨重的大卡车上的香瓜已经卖了近一半,大约下午三四点就可以卖完。
上午,他们已经卖出8吨左右的一小车货,此刻,大车上11吨的香瓜已经卖出一半。现在还没进入香瓜旺季,卖的少,一天可以卖三四车,约三四十吨,过两天还会卖得多,也会换成17米长的大挂车。
张宗志在山东聊城、海南乐东等地与当地合作建立了几千亩的种植基地,现在正卖着的是时令水果久红瑞,来自聊城莘县的种植基地。此时,这辆车的司机和他负责押车的妻子正在宾馆补觉,他们前一天傍晚从农户那里收来货物后,从聊城莘县出发,凌晨四点到达北京。
新发地一天中的忙碌从此刻开始。
四点来这进货的人大都是北京近郊的超市、商贩,拉回货去赶早市,这些客户中包括与他签过合同的物美超市、果多美、每日优鲜。
每天上午七点到九点是一天中出货量最大的时间,这个阶段都走外调,进货的是内蒙、东三省、山西、陕西、河南、天津等地的批发商,大志信誉好,积累的商户也多,“现在好多客户都打交道十年,甚至十多年了,给我们家卖货的打电话说给我装100箱瓜装车上去,东北的,今天车到,人可能没来,钱也不给我们,货拉走了,最后结帐。”
不过,听这里的商户介绍,客户跑路的情况时有发生。很难避免。
“柚子大王”陈德青的琯溪蜜柚营业时间更早些,从福建平和发货,平均每天六车货,经过30多个小时运到新发地,晚上12点开始营业,一两点北京周边的批发商就来进货了。
下午四点,大志香瓜的货物差不多可以清空,司机连夜返回聊城水果批发市场,把果农每天清晨从地里剪下的瓜收集起来,中午打包装,下午装车,晚上运输,走十到十二小时,凌晨四点之前赶到,四点开始卖货。周而复始。
“四点就得起来,天天都是这样。不是辛苦,是非常辛苦啊。”张宗志说,这时,车里播放着《离开北京》,“走着走着/天就亮了/喝着喝着/酒又醒了/看看来时的路/离过去几光年”。现在,他的孩子在妻子的老家山东烟台读高三,妻子陪读。
当天,大志的久红瑞香瓜批发价格为每斤4.5元,销售员从进货超市那里打听到,当天的市场零售价为5.99元,3天后,“商业人物”从北京市石景山区的一家超市看到,产自河北的久红瑞零售价为6.8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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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会还有一个奖牌,对公司发展、宣传都有很大作用”,4月16日,第18届中国商品交易市场发展论坛在北京召开,“大葱大王”毛勇习第二次参加这个“国家举办”的会议,初衷有两点:领奖和学东西。在81位单品大王中,女大王只有10位。
“脐橙大王”马国水也是第二次来参会,“过来听听以后的形势”。
新发地市场一共有33位商户参加,每人只需要交980块钱的资料费、用餐费。会上,商务部、工商总局、市场学会的离退休干部、专家为来自全国各地的商户们解读国家政策。一位主讲嘉宾讲到了城市疏解、电子商务对批发市场的影响,让毛勇习深受启发,她已经明显感受到北京市人口疏解对大葱销量下滑的影响,“这个时间你要听他们讲解下一步怎么做,形成长远的看法。”
毛勇习小学毕业,“听东西特别费劲”,去年第一次参会时很多内容听不懂,像听天书。去年,只要新发地市场把有关农产品、批发商的会议转达给她,她都参加,今年大概能听懂60%~70%了。
“以前卖大葱就是卖大葱,我就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卖菜的,什么品牌不品牌我不理解,以前不敢去想自己的大葱哪一天可以出口韩国、日本,甚至更远的地方,现在敢想、敢做了。”
刚来新发地不久,她就遇到了2003年的非典,当时很多商户都回老家了,她因为欠着钱,丈夫的病情刚刚有点好转,还在吃药,“回去连个路费都没有,回去后还是一个穷光蛋,那几天特别灰心,我说不回去了,在这继续干下去。”
正是这次危机让她发现了商机。商户减少后,北京蔬菜短缺,她叫来姐姐姐夫,帮着从外地倒腾蔬菜到市场上卖,十几天就挣了两万元,那时她一天工资只有60元。尽管非典结束后,大量蔬菜进京,货卖不掉,挣到的钱很快又赔了进去,她却尝到了“倒腾菜的感觉”。后来又给别人打了三年零工,期间,她把弟弟、姐姐,还有几个老乡带来一起工作、创业。那时市场上批发的都是带土、带皮的大葱,特别脏,还很难处理垃圾,她则直接从产地扒完皮,去完土,加工成净葱,再拉到新发地,这种模式创造了新发地的一项第一,一步一步做到现在,去根,去叶,装箱进超市。
那会儿太忙,拿个小凉席小毛毯在市场眯一会儿,经常一天只休息两三个小时。那时年轻,总感觉使不完的劲儿,用不完的力气。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还清了债务,积累了一定积蓄,在老家建了一个三层小洋楼、生意步入正规,父母生活安逸,婆婆也很疼她,孩子学习稳定,丈夫虽然不能干体力活,却能帮着从产地进货。她也开始学会享受生活,逛商场,KTV,学游泳,喝咖啡,看电影,网上购物。去九寨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前年,这个梦圆了。去年,她还去了云南和泰国,“我来新发地之前我这一辈子做梦都没想到我能出国”。
会前一天,毛勇习特意去商场买了衣裳,一件皮肤色风衣,腰带扎出了一朵花,还从姐妹那里借来裹胸,黑丝袜、高跟鞋、淡妆,性感。戒指是生日时姐妹送的,手镯是妈妈送的,浪琴手表是自己花一万元买的,这也是她给自己买的最贵的礼物,“我喜欢手表,感觉就是它有时间,能控制我。”
今年毛勇习37周岁,她指了指自己的眼袋,“像我这样大年龄眼袋不会这样(大)的,今天还特意化了妆,用了一点眼霜。”不过,工作中她不敢这么打扮,“我每天都在接触农产品,穿着品牌衣服,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大葱就卖不出去了。我必须要接地气。”她告诉“商业人物”,“你要改天去新发地,你简直认不出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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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香瓜主要来自山东、海南、云南、四川等地,不同产地侧重不同的果品和商业模式,有的直接向农户收购,有的与当地农业生产合作社合作种植。后者可以从种源上深度合作,但利润却不一定高。
一是种子不好卖。瑞海科技是张宗志的合作伙伴,公司培育出新种子,会找张宗志帮忙代销,他可以从卖种子、育苗中获得一部分提成,一起为农户提供技术员、农艺师、销售渠道,“我们这个等于产销一条龙的”。
“新品种农民不敢种,农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这个东西说的再好,说的天花乱坠他看不着东西不种,他怕一年辛苦报废了。跟他讲没用,你要带他去我们的基地参观。”
二是利润空间不一定大。“行情好就能赚点,要是行情不好可能还赔钱。说实话这个东西丰收了不一定丰产。农产品往往越有灾害的时候(价格)往往越高。我们在海南,那会收西瓜时遇到灾害了,瓜价正常两块钱一斤,台风一来,从一万亩减到四千亩,瓜价就起来了,明天就两块五,后天三块。这利润空间就来了。”
因为天气可以挣钱,也因为天气赔钱。“我们自己投资育的苗,天气不好,苗全部死掉了,或者有的没死掉,就跟小孩得大毛病似的,能长出瓜来,但是长不出好品质了,没办法就给它全部剔掉,然后再重新育苗。”
像张宗志一样,几乎“商业人物”采访的所有商户都谈到了农业看天吃饭的境况。毛勇习介绍,“农产品这个行业价钱不稳定,忽高忽低。这个利润不靠谱,也许一年挣三百万,两百万,也许这一年赔个四百万,五百万。”
“赔钱的几率很大呀。比如说大葱,去年就挣钱,今年就赔钱。”
“种的少了,市场货源不会那么多,大葱就短缺,价钱会上涨很多,猛涨,我们就可以抬价去卖。种的多了就造成滞销,就只能扔在地里了,货源多,你就不能抬价去卖,我们也要便宜处理,便宜卖老百姓才会多用,多吃,就图一个销售量。”
“那我们就赔在中间环节上,加工费、包装费、运输费、有的蔬菜、农产品需要打冷费,市场进场费,装卸工费,这些费用都要加在一起。”
徐柱也有类似的经历,“有一年,春节前的一车猕猴桃刚赚了两万二,春节后的一车货就出了问题,转眼又赔进去两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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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0日,第18届中国(寿光)国际蔬菜科技博览会开幕,来自世界40多个国家的2000多个蔬菜品种、百余项种植技术集中亮相。十几年前,在寿光三元朱村党委书记王乐义发明冬暖式蔬菜大棚的带动下,山东成为全国著名的蔬菜、水果产区,也是新发地市场的蔬菜水果的主要来源地之一,根据新发地官网介绍,山东蔬菜以19%排名第二,水果以10%与海南省并列第三。
张宗志告诉“商业人物”,其实农业是一个微利行业,挺辛苦的,好多大老板觉得做农业挺好的,买块地,建棚,建完以后赔的一塌糊涂。
与十几年前相比,寿光、淄博等农产地的冬暖大棚更先进了,支架由竹竿换成了钢管,保暖材料从草苫子换成了棉被,人工拉放也变成了卷帘机,但是这种新式大棚的成本也高,一个200米长的大棚的成本需要20万元,如果效益好,当年可以回本。由于前一年蔬菜价格高,2016年,农户们建新式大棚的热情高涨,大棚多了,当年冬天气温又很高,蔬菜价格比往年低很多,据“商业人物”了解,淄博市一对夫妇借资十几万元建了两个大棚,不仅没有回本,还赔了钱,夫妻俩吵架,竟然闹出了人命。不过,这是个别案例。
聊城莘县是“中国香瓜之乡”,也是张宗志的农业生产基地所在地,从1994年开始,当地政府鼓励发展香瓜种植,至今,香瓜种植面积十万余亩。“商业人物”从当地一位瓜农那里了解到,4月~7月是香瓜上市季节,按照往年行情,现在是香瓜刚刚上市的时间,批发价还比较低,久红瑞的单品批发价为3.4元左右,其他品类香瓜价格在3~3.4元不等,五六月份价格还会更高些。为了卖个好价钱,有些农户凌晨三点就起床摘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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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青老家浙江台州玉环是有名的文旦之乡,“我家里1986年承包了上千亩果园种植文旦柚,当时柚子卖给商贩是七八毛一斤”,陈德青想,如果能把柚子直接卖到市场,利润应该高一些。1995年,陈德青开始在广东、福建等地区收购柚子,从杭州、上海卖到了北京。
初到北京的第一年,只卖出35车的柚子,陈德青并没有气馁,他认为销售量小,是因为北京人对柚子并不熟悉。于是,陈德青经常扛着一箱柚子,到北京的一些企事业单位请人免费品尝,不好吃不要钱。“上门推销”很快带来了销路,有的单位给员工发福利,会直接跟陈德青采购柚子。
不过这几年因为政策限制,陈德清的团购客户几乎都消失了。
“现在农业不好搞,钱不好挣,都快要做烦了。”渠道分流是一方面,利润也在缩减,刚起步的时候,闫学强一箱黄瓜能挣三四十,现在只挣两三块。虽然儿子常常提起创新、高端等新想法,公司也在向美菜网、爱鲜蜂等生鲜电商平台供货。但电商到底怎么做?老闫还是拿不准,“暂时还考虑不了。”
以前都是从市场拿货,现在电商和超市直接从产地采购,比如京东从产地直采,永辉60%从产地去拿货,伴随着城市疏解,客源也在流失。“市场的范围越来越小,我们已经有危机了,所以线上是必须要做的,再不做就太落后了,最起码这是一个展示。”传统市场慢慢缩减,除了与京东合作外,马国水也招聘了推广、编辑,开始探索如何在线上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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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海南、湖北、新疆、甘肃四个省份与新发地合作建设了产销大厅,这些为了改善商户环境建立的展销区,除了是一部分商户的零售区外,还是大多数商户的办公地,大志香瓜的办公室位于海南厅二楼,徐柱的悠乐果则在对面的湖北厅。明确地址后,从百度地图搜索新发地海南厅或者湖北厅,“新发地村”公交站下车,经过“三农门”即到。
陕西的猕猴桃、新疆的香梨、四川的丑橘、越南的火龙果、泰国的榴莲、海南的荔枝、广东的沙糖桔......徐柱在原产地设有生产基地,以收购为主,之后统一以“悠乐果”的品牌出售。
悠乐果有四个业态,自主品牌、精品水果体验店、代理代销、互联网电商。在新发地全国名优果品大厅,一楼,“悠乐果”的实体店,展示着精品干果、水果;二楼,一间140平方米的办公室里,十几名员工正在进行网上销售,手机订单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对面的包装车间里,七八个员工正对照订单,把一箱箱猕猴桃、库尔勒香梨、新疆石榴等装箱发往全国各地。
徐柱做事喜欢先行一步。他是新发地市场首家开创自有品牌的企业,也是新发地市场实体水果经销商第一个发展电子商务的企业。如今,“悠乐果”已经是新发地孵化最成功的电商品牌。
徐柱的电商化只是新发地电商化的其中一个层次。2016年,新发地带领徐柱等10多个蔬果“大王”创立新发地超市,统一供货、加工、管理,产业链由基地延伸至终端,联合打造属于新发地的品牌。除了商户自己做B2C电商之外,新发地还建立了“新发地生鲜网”,供商户入驻。
有没有野心把电商平台2B端的生意做大?“我要现在想的话就有点让别人笑话,但心里不可能没有想过。”
“你现在不接受不代表未来不接受”,“别人摸着石头过河,我们连石头都摸不着。”
徐柱是其他商贩眼中的“大企业家”。“大葱之王”毛勇习七年前就认识徐柱。“推介会老总要上台讲话,悠乐果第一次推介会他讲不出来,上去就特别尴尬,大家吃好、喝好,谢谢大家。再一次我见到他上台讲话就是滔滔不绝,讲很多。”
另一位卖荔枝的蒋姓商户介绍,“我认识徐柱十几年了,他最开始的时候跟在人家身后上货,人家要100箱,他拿10箱,一个价钱。徐柱有一个优点在哪呢?大家第一桶金可能都赚了,有的人就去打麻将了,有的人就去下歌厅了,但是许柱在电脑上一直学习。他看人家李嘉诚怎么成功的,看人家牛奶厂怎么成功的,看人家三鹿怎么黄的。”
徐柱是新发地商户中比较早做电商的。2015年五一,徐柱在天猫、一号店和京东同时上线悠乐果品牌旗舰店,如今,每天的流水已经是5万多元了。
“未来想把公司做大必须要系统化、管理化。财务、销售,必须集中到互联网平台上来。”目前,徐柱也在发展自己的电商平台,投入100多万,已经测试两三个月了,预计6月1号上线。“这是一个演示版本,我拿火龙果、丑橘、猕猴桃去做流水的测试。4月13号,一共销了4025箱,销售额582460元”。
他说,与其他电商平台相比,悠乐果不需要找采购商,也不需要找供应商,把现在的客户搬到网上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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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市场还专门请了演讲老师对他们的说话技巧进行培训,作为特殊贡献商户,毛勇习不仅有机会在各种场合登台演讲,还经常接受各种媒体采访。
“北京电视台,中央电视台,有的时候抬大摄像机就上我摊那去了。第一次很紧张,问我话我不敢说。第二次,第三次,时间长了就不紧张了。”
几乎每次采访都不会拒绝。
“那一次徐柱告诉我一句话,挺受启发的。徐柱说就像你第一次进入高级酒店吃饭,你会很紧张,你不知道你坐在哪,第一次你和大领导坐在一起吃饭,你都不敢说话,你怕你说错,但是你经常去,你就不会紧张了。我想也是,见的多了就不会紧张了。”
“因为我们本身都没有什么坏的地方,我们体现的都是正能量。”
“我就表现我自己。你们问我啥,我就答什么。拿我家人来说,我非常孝顺,我对公公婆婆,对我父母都特别好。我和老公也属于白手起家,患难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