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初，“鳗鱼被吃到濒危”的消息登上了微博热搜，引发了广大吃货们的密切关注。这是真的吗？我们以后还能享受到美味的鳗鱼料理吗？
其实松鼠君查询后发现，早在2014年，这种学名日本鳗鲡的鳗鱼就已经登上了IUCN （国际自然保护联盟）的濒危物种名单，名单的公布在当时还引发了各式鳗鱼料理的集体涨价，但这并没有停下人们追寻鳗鱼美食的脚步。
到了2017年12月，日本鳗鲡捕捞业终于直面了“极度不渔”的状况：全球日本鳗鲡幼苗的捕获量仅为2016年同期的1%，尤其是日本静冈县，整个12月居然只捕捞到184克，这是当地近二十年来发生的最严重的危机了。于是，鳗鱼的濒危终于由简单的价格上涨问题，严峻到了还有没有鳗鱼饭可吃的程度。
日本鳗鲡真的是被吃到濒危的吗？
其实严格来讲，造成2017年日本鳗鲡鱼苗产量突然下跌的原因应该有很多。
作为一种有着溯河洄游习性鱼类，日本鳗鲡需要在海洋中出生，然后洄游到淡水河中慢慢成长，等到性成熟后再返回海洋繁殖。在它们的整个洄游旅程中，气候和洋流的变化、海洋与河流环境的污染、筑坝等人类的建设活动等等，都会造成日本鳗鲡种群数量的减少，再加上日本鳗幼苗在河流里自然成长的存活率本就不算高，种种原因共同造就了这令人震惊的184克。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几十年人们不计配额的连续捕捞都是造成这次鳗鲡危机的罪魁祸首。
在日本，各式鳗鱼料理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从江户时代（公元1603年至1867年）开始，蒲烧鳗鱼就已经是日本菜的代表之一了。而每年夏天的“土用丑日（立秋前十八天）”更是日本人传统的吃鳗鱼日。虽然经考证，“吃鳗鱼可以防暑”最早是一个鱼贩因为担心销售淡季里鳗鱼滞销而打出的宣传语，但因为效果好，这一说法在当时就被诸多商家引用。到如今，在夏天吃鳗鱼已变成了一种传统，成为很多日本地方饮食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节日期间，短短几天日本人就要消耗掉全球日本鳗鲡产量的2成以上，而从每年的消费总量上看，日本也以70%的份额成为了全球最大的日本鳗鲡消费市场。
夏天人满为患的一家日本鳗鱼店 / 纪录片《食彩之国》视频截图
于是，为了满足越来越多的需求，中国、韩国和日本每年都要进行大量捕捞，直到2017年危机突现。由此可见，“日本鳗鲡被吃到濒危”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鳗鱼能人工养殖而不能人工繁殖？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问：“捕捞殆尽就人工饲养啊，这不是人类做惯了的事吗？”
这种想法并非现在才有。其实，很早以前人们就开始尝试进行日本鳗鲡的养殖了，至今，人工养殖可以说已经发展成了比较成熟的产业链。但问题是，日本鳗鲡无法人工商业化繁育，养殖还是需要从野外捕捞幼苗。也就是说，日本鳗鲡的养殖也是完全依赖野生种群的。
日本四国岛，当地渔民在吉野川河面点灯夜捕鳗鱼
这就需要从日本鳗鲡的特殊生活习性和物种特征说起了。
首先，鳗鲡这种鱼的性别是后天生成的，环境对它们性别的分化会产生明显影响。种群密度低时，鳗鱼主要发育成雌性；种群密度高时，大多发育成雄性。人工饲养的结果也可能是得到一池子好基友，无法可持续的进行人工繁育。
其次，鳗鲡由幼年体长为成年体的成熟过程，也会受到环境的影响。但由于这种鱼洄游的习性，科学家们直到2005年才找到日本鳗鲡繁殖的精确位置，至于在洄游途中是什么因素刺激了鳗鲡们的性成熟，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
没法从环境上入手，科学家选择用人工注射激素的方式促使日本鳗鲡成熟，并由此获得了鳗鲡的精子和卵子，于是人工授精并孵化的鳗鲡苗诞生了。可到了1976年的时候，人工孵化的鳗鱼苗也只是能存活到14天。
原来，日本鳗鲡刚出生时要经历柳叶体阶段，这个阶段的鳗鲡苗又被叫做柳叶鳗。
幼苗虽然长着几颗尖牙，但它并没有很强的咬合力，不能自己捕食，它的食物是一种名为“海雪”的物质。所谓海雪，其实就是浮游生物的残骸和其他生物的排泄物混合而成的一些有机质碎屑。人工孵化出的鳗鲡幼苗就是因缺少合适的食物而难以存活。
2002年，日本水产养殖研究所的田中秀树发现，把白斑角鲨的卵黄混合南极磷虾和一些维生素喂给柳叶体鳗苗吃，会让鳗苗继续生长。但由于柳叶体鳗苗的咬合力不行，这些食材必须干燥粉碎后做成糊糊才能投喂。但是这种糊糊又会沾在养殖池子里，导致水质恶化。水质不合格，鳗苗又一次大批死亡。
当科学家们终于发现了可以保证食物和鱼苗始终悬浮在水流中间的养殖设备，人工环境下生长的鳗苗才算艰难地度过了它们“鱼生”中的第一个阶段。此后，日本鳗鲡的鳗苗们还要经历从柳叶鳗到玻璃鳗、从玻璃鳗到线鳗的漫长生长过程。
直至长到线鳗阶段，人们才算是得到了人工养殖所需要的合格的鳗鲡苗。而此时，每一条鳗鲡苗的价格已经接近6万元人民币了。如果养殖过程中再死掉一些，鳗鲡的成本还得涨。所以说在现阶段，投放野苗后人工养殖依旧是最经济的鳗鲡养殖方式。
我们还能吃到鳗鱼料理吗？
既然日本鳗鲡的生存状态已经如此危险，我们以后还能吃到美味的鳗鱼料理吗？
其实不少人已经在寻找符合口感的日本鳗鲡替代品了。由于目前大部分中国食客不容易吃出各种鳗鱼的口感差别，也不像日本消费者对鳗鱼有着文化牵绊，在中国的鳗鱼消费市场中，星鳗、花鳗等几种异种鳗也慢慢成为了人们餐桌上的常客。只要未来合理分配捕捞数量，这些异种鳗并不会出现严重的濒危问题。
一些日本的餐厅和养殖业者也在寻求改变，但是日本人的味蕾习惯了日本鳗鲡。相比其他种类的鳗鱼，在一些日本传统的鳗鱼做法中，日本鳗鲡的肉质也更适合，更符合本地口味。因而日本的鳗鱼业者的尝试是否能成功，仍然是个未知数。
而且，虽然IUCN将日本鳗鲡列为了濒危，但这只能给未来的立法提供参考，本身并没有法律效力。也就是说，即使已经是“濒危”，但实际上各国捕捞、销售、食用日本鳗鲡的行为依旧是合法的。这也使得人们对鳗鲡的保护困难重重。
在2018年，当鳗鱼濒危的消息登上了热搜榜，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要赶在灭绝之前吃一口”，也有人发表偏激言论，感叹人类对环境的破坏，认为人类应当灭绝。
但无论如何，能便宜又大口地吃鳗鱼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而如果我们还没有真正把保护付诸行动，日本鳗鲡必然会快速走向灭绝，而各国的鳗鱼产业链在未来要面对的，也只会是彻底的崩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