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不是巴奴的特色，毛肚和菌汤才是”。
采访过程中，杜中兵突然缄口，交流的火花突然激发灵感，他的思路已经跳转到产品上。他晃了晃茶杯里的绣球菌茶，转身对旁边的助理说：“晓博你记一下啊，我们的菌汤是涮乌鸡卷，我现在突然想到乌鸡卷又该迭代了，找几个不错的干菌切成小丁，这是菌汤绝配……”
无时无刻不记挂着产品的杜中兵，是乔布斯的铁杆粉丝，在我们的采访中，他口中“乔布斯”三个字的出现频率，仅次于“产品”二字。而在餐饮行业里，也确实有很多人称他一声 “杜布斯”。“我也许不见得是一个特别好的企业家，但我始终坚信自己是一个好的产品经理，我从内心特别希望，我的一些想法能够落实，能够让顾客有同感、有共鸣。”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愿望”已经达成。将服务做到极致的海底捞是火锅行业的一座大山，面对这样一座“绝境长城”，巴奴并没有去模仿，反而另辟蹊径，找到了自己的“根”，即产品。“服务不是巴奴的特色，毛肚和菌汤才是”，这句标语被誉为业内经典，杜中兵也不止一次提到过“产品主义才是服务业的立业之本”。
现如今，在郑州乃至河南，巴奴毛肚火锅几乎可以和海底捞分庭抗礼，也正因为这两家公司的存在，郑州已经成为仅次于重庆和成都的第三大火锅城，每到用餐时间，任何一家巴奴门店都会排起冗长的队伍。而这些，都可以算作杜中兵的荣誉勋章。
“生意有两种做法，一种是靠整合资源，还有一种是提供价值。第一种是跟着别人的想法走，而第二种就是别人跟着你的想法走，我愿意做后者。”杜中兵呷了一口绣球菌茶，缓缓说道。
“杜布斯”
菌茶尝起来有股细细的甜味，只需品上一口，菌子绵长的香气就会在口腔里停留很久，这是杜中兵常喝的饮品，也是巴奴来访客人“必饮”。绣球菌茶不是巴奴首创，但把绣球菌这种珍稀的食药两用菌搬上火锅餐桌的，巴奴可是第一家。
来巴奴来一杯
除了绣球菌以外，巴奴已经创造了乌鸡卷、茴香小油条、巴奴拽面、乌龙冰粉等火锅行业中从未有过的食材。在原材料的选择上，杜中兵也极为严苛，花椒只要四川茂县的“茂汶大红袍”，辣椒只要土家自治县石柱的“石柱红”，羊肉则只要锡林郭勒大草原上生长期不超过 180 天的小羔羊……正因为对产品的创新以及产品品质的高要求，杜中兵也被很多餐饮界人士称为火锅界“杜布斯”。
步入餐饮行业对他而言既是偶然，也是源于内心的一种呼唤。英雄出少年，“杜布斯” 19 岁即已当起了老板，做的是铸造原材料生意。1999 年杜中兵 26 岁的时候，他已经拥有了“原始积累”三百多万。“那行要陪人吃饭、喝酒，从骨子里来讲我不太喜欢。我是那种赚点钱以后，会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的人。”杜中兵自称为“典型的火锅吃货”，因为对火锅的热爱，也因为对应酬的厌烦，杜中兵一头扎进了餐饮行业。
2001 年，杜中兵在河南安阳开起了第一家火锅店，在很多人眼里，火锅行业并不是一个高大上的行业，作为一个在九十年代腰缠百万的铸造业富豪，职业转换的跨度和落差并没有给他带来不适。“也许没有原来那么有面子，但这是我追随自己内心而做出的决定，我希望能给别人带来价值，火锅是最能表现我内在东西的一个行业。”而杜中兵“内在的东西”，就是想做一个与众不同的好火锅。
“巴奴”曾经是对重庆码头上拉纤苦力的称呼，据说他们是毛肚火锅的创造者。
杜中兵给自己的火锅店取了个很有历史感的名字。在巴奴毛肚火锅的每家门店里，都有一座石台，上边摆放着巴奴们拉纤用的纤绳，杜中兵希望敢当重任、团结同心、逆流而上的纤夫精神变成巴奴的企业精神。
杜中兵是个非常严肃的人，说起话来眉头深锁，低沉的声音显得极为诚恳。他说：“我希望我的产品能让人内心追随，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喜欢”。从一开始，巴奴就对产品十分重视。杜中兵举例，一斤毛肚经火碱泡发后可产出三四斤，肥厚饱满，但却有害于人体，而巴奴与西南农大合作，率先采用“木瓜蛋白酶嫩化”技术，一斤毛肚最终产出不过一斤半。
2009 年，巴奴火锅总部迁往郑州，立志成为“郑州火锅第一品牌”，面对海底捞这座大山，巴奴“死磕”三年始终无法超越。杜中兵经过充分调研，将巴奴提倡“本色本味”的特色进行提炼，“既然海底捞提服务，我就提产品”，产品主义横空出世，“巴奴火锅”也更名为“巴奴毛肚火锅”，从此巴奴一发不可收。
在郑州，这是个城市名片
在参观巴奴中央厨房的时候，甫一进入参观通道，迎面是一堵面积不大的功勋墙，上边不是某位领导的丰功伟绩，而是一道菜品“鲜鸭血”。这是一道很常见的火锅配菜，但是巴奴让它第一个拿到了国家有关部门承认的标准。一位工作人员说：“每一道菜品都是有灵魂的，巴奴要用心做好每一道菜。”
创业 16 年，巴奴只开了 42 家直营店，涉及省份也只有河南和江苏，今年才预备在北京开店，这很容易让人想起一句朴素的老话：“慢工出细活”。
巴奴首店进京
“请循其本”
庄子和惠子游于濠梁之上，针对河里的鱼儿展开了辩论，两人绕了一圈又一圈之后，机智的庄子说“请循其本”。在餐饮业里，杜中兵就是那个强调“请循其本”的人，而“本”即是产品。
在中国的餐饮行业中，杜中兵是第一个提出产品主义的企业家。“产品主义的核心就是初心”，杜中兵说，要把产品作为信仰，用一生去坚守它。基于这样的理念，巴奴做了无数次产品上的尝试，巴奴川粉的研发期为七个月，巴奴拽面的研发期九个月……
杜中兵说：“这个行业看起来不那么高端，可实际上有些环节克服起来真的需要一些信念。”回忆起巴奴拽面的研发过程，杜中兵变得纠结，彼时拽面项目负责人是巴奴的主厨，因为研发困难几次想要放弃。“第一次我给他好好做工作，第二次来的时候我问怎么样，他摇了摇头，又要和我说话，我就说闭嘴，不成不要和我说话，成了再来找我。中间又硬着头皮咬着牙来找我，我说你出去，不要和我说话，你不成什么都不要干了。”
杜中兵助理王继强对他的评价是 “严肃、严格、极致”。杜中兵听了后罕见地笑了笑说：“爱是从内心出发的，严厉只是行为表现”。
巴奴毛肚火锅也曾采取过加盟模式，运行不过六年，加盟店被全部砍掉。杜中兵的一个理由是：“加盟店的所有食材，能不能做到 100% 供应且在当天到位？我们暂时还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采取加盟，风险很大，这是对未来不负责任，只有全产业链的供应才算负责”。要知道在当下的中国，加盟店遍地开花，但能做到全产业链供应的企业寥寥无几。
巴奴重庆底料加工厂
在杜中兵看来，食物才是真正的“本源”，提起很多餐企极具特色的装修和服务，他的态度有些反感，“任何形式的服务都不能把食物夺走，弱化人与食物关系的行为一定是错的。反过来说，如果是为了衬托食物的美，能够加强人与食物的关系，那么一定是对的。”杜中兵说，巴奴对员工的要求不是服务员而是毛肚火锅专家。
“你到苹果体验店里去看，没有哪一个人给你推销产品，也没有哪一个人给你端茶倒水献殷勤，苹果专卖店里的工作人员都不是销售，而是产品体验工程师，巴奴的工作人员就相当于产品体验工程师”，杜中兵说到兴头，音调抬高了几度。
“把员工定义为产品”
“巴奴的每个员工都能对食材如数家珍”，杜总的助理王继强说，他本人就有这种能力。“这个花椒产自茂汶，吃一个舌头就会全麻；这个花生只要吃上十五粒，嘴里的蒜味儿就全部清空；这个干菌是今年六七月份的新菌子，味道非常鲜美，你来闻一闻……”他非常投入地介绍着每一种食材，介绍完之后说：“巴奴的员工不会给你的手机套上个保护套，但是会为你讲解食材，教你怎么吃得更好。”
巴奴员工的特质，得益于杜中兵对他们的“塑造”。“品牌内含有的一切都是产品”，这是杜中兵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当然也包括员工在内。“在巴奴，我把员工定义为产品，他和他所配送的菜品是一样的，都有他的供应链，同时都会到达门店。员工的思想、工作能力以及技能，都可以视之为产品力。”
杜中兵将自己也定义为产品，而且又一次托“人”言志，“乔布斯绝对不会随着你走，他一定会让全世界随着他走，实际上他也把自己作为了一个产品，所以他才会那么拼命努力地工作”。在巴奴的运营总部，杜中兵拆掉了自己的办公室，和普通员工坐在了一起，如果不是他的样貌早就被人熟知，不然你很难找到他的位置。
在餐饮业界，关于“产品主义”和“服务主义”何者为先的争论从未停止过，蔡元培曾说“多歧为贵，不取苟同”，无论巴奴毛肚火锅还是海底捞，有一个合格的竞争对手未必不是好事。海底捞的存在让行业重视服务，而巴奴的存在让火锅行业逐渐重视产品。
对杜总的采访持续至中午，楼下正是一家巴奴的门店，彼时郑州降雨，这家门店的员工们正在开会。年轻的女店长说：“保洁人员发放毛巾，记住不要从客人的眼前递，保安人员要提前拿伞，护送一下顾客……”交代完工作，她略带俏皮地又说了一句：“让店里的大美女奖励每人一个拥抱，给你们打打劲儿。”一片欢声笑语。
塑造属于巴奴的员工
“毛肚火锅专家”听起来是一个色调偏冷的词汇，事实上，这个词在巴奴是有温度的。
和所有的餐饮企业一样，巴奴也面临着房租、人力、原材料成本不断升高等问题。但杜中兵比较乐观：“社会的发展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不平衡，也正因为这种不平衡，它也在撬动着世界的进步，我们首先要接纳这种不平衡。”
不仅如此。“餐饮业是真正的朝阳产业，未来的几年餐饮业会向更好的方向迈进，”杜中兵说，各项成本提高意味着餐饮业的门槛越来越高，“这种环境考验的恰好是人的智慧，就是要考验你有没有能力把事情做转，现在的餐饮业，能转动非常难。”
而面对这种环境，杜中兵的建议只有一个，那就是做“初心”。杜中兵说，这条路是最可能成功的一条路，但需要很大的耐心，“比如说你开业之后，一个月、两个月生意不好甚至半年生意都不好，都不会影响你做一款好产品的初心，你会慢慢打动更多的人跟随你。”
正因为对“初心”的坚持，所以在杜中兵的眼里，餐饮是“有钱人的生意”，这与他的个人经历极为贴合。2001 年，巴奴刚在安阳开店，选址一般，成本奇高，门首几可罗雀。回忆起这段经历，他说：“没钱熬不过三个月，有钱可以熬三年，没钱别干餐饮，想靠餐饮赚钱的人都别干餐饮。你要是有钱了想在这做服务的，那你可以来干，人真正的忠诚在于忠于自己的价值观和理想”。
2015 年，杜中兵给自己的打分是 70 分，前一段时间，他给自己重新打了分，成绩是 75 分。
“为什么是 75 分？”他想了一会儿，指了指眼前的苹果笔记本标志，说：“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就像你这个苹果电脑上的苹果一样，大成若缺，永远都是缺一块儿，永远都不会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