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年轻人不擅起早,早起永远是遥远的梦,能让他们起得了床只有两件事,一是挤地铁3号线上班,二是手机掉床底下了。
广州大排档是人们午夜时分散发荷尔蒙的After party,红绿灯比人多,大排档比红绿灯还多。它是广州唯一一个又脏又乱,但又让你忍不住对它唱<情非得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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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的龙门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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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冗杂交通线停运和珠江新城CBD的华灯散退以后,深夜剧情只有大排档能给续上。大家把这种气象归为人间烟火,只见识过珠江夜景的外地人,在这里都会感慨几句。
马路旁摆出来的座椅挤压着不足几米的砖路,向前延伸去两百多米。小馆子的廉价LED灯让你在夜里致幻,烧烤摊男子奋力挥动扇子,炒螺明单车游街神出鬼没,几百位赤膊猛男集体饮珠啤吹大炮,师傅给你表演炒牛河时如何将锅抛至三层楼高。
服务员也不得空伺候你,菜单天女散花四处飞,点单全靠吼。问有烟灰缸吗,服务员会说没有,弹地上。
食客大致分为三类,上来就翻看菜牌,打望邻座点的什么菜,还让服务员介绍菜品的,一般为新客。上来一句“照旧”的,一般为熟客。还有一种客人,上至老板下至扫地阿姨,雨露均沾来个法式舌吻,坐下就踩椅子上晾脚的,一般是VIP级熟客。师傅听脚步声就知道不要香菜,听娇喘声就知道不要葱,店家只差没给办个年卡送个果盘。
情侣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头顶地中海大爷说完中东局势说收复台湾,中年姨母讨论特价卖场看上的衣服。夜班的出租车司机在这交班,这时候就算有人叫车,也得等司机师傅把粥喝完。
这里恍若龙门客栈,上至官员大亨、下至学生司机夜总会小姐,三教九流盘踞于此,鱼龙混杂这个词用在这一点也不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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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业路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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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州这个永远繁华的都市,宝业路是广州宵夜的行业风向标。
SDlivehouse里刚散场的观众,除了扛人树下阿鲁巴,就是要在宝业路吹牛逼。刚在沿江路酒吧街吐完一圈的人,嚷嚷着还要到宝业路吐个360°大回环。
这里还是东西半球分界点,人们饱餐一顿之后,选择继续浪荡或回家睡去,这一天才算过去。
洗浴中心不只有洗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没谈完的生意带到宝业路桌上也已约定俗成。缺角的折叠桌上摆着82年拉菲,砂锅粥配上嘴里的AB轮上亿融资。没有人会在乎他们在干什么,即使字里行间影响了广州GDP好几个点,人们也只关心这拨小炒是不是轮号到自己了,还要朝着服务员催促菜炒快点,酒都温了。
宝业路俨然成为了职业乞丐们,除广州地铁口外的第二业绩圣地。“没在宝业路乞讨过的,就别自称是职业的了”。他们将小铁碗晃晃就能月入流水好几千,一年下来还能买辆宝马5系。
职业乞丐永远是感谢电子支付,感谢互联网,感谢C2C的一批人。即使你没带现金,他们有印着二维码的小卡片,上道的甚至能掏出POS机。
大排档像是年轻人的行宫,也像是梁山好汉的流水席,大家拼桌喝酒,几十根好日子腾起云雾,骰盅声此起彼伏,脚下是横七竖八躺的空酒瓶。这些酒民直接拔高了珠江啤酒的年度创收。
年轻人永远信奉喝酒解决烦恼的信条,有人甚至为此做了一首诗:
每次坐下,我说失恋了,他说来,干杯;我说上火了,他说来,干杯;我说喝不下了,他说来,干杯;我不说话了,他说来,干杯。
喝酒往往会带走两个亿,回忆和失忆。每个喝完酒的人,都认定自己是King of the world,等到第二天酒醒,他们又认定自己是Son of the world。喝酒时而大笑,时而嚎哭,面泛潮红,场面可怖,听说广州禁毒委员会已经盯上了。
每天准点出现在宝业路的,除了酒民还有代驾,代驾是夜里每个迷醉灵魂的摆渡人。他们不厌其烦地接单,代驾们会相互攀比各自开过的车,开过劳斯莱斯的往往是代驾里的王,然后继续穿梭在灯光和酒精浸泡的世界。
蒲天光是宝业路的地标,靠着冰鲜,生蚝,肥肠田鸡,羊肉煲四类菜品,多年蝉联“报警记录”“宿醉之星”榜首。案发地点只要在宝业路,报案必会定位在蒲天光:蒲天光对面,蒲天光左边,蒲天光右边。
钟老板经营蒲天光已15年,不时的仍有人问钟老板为什么广州宵夜档如此热火朝天,“白天不懂夜的黑。”钟老板那张略微发福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XL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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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还会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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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涨潮退人来人往,宵夜档从早年间的天字码头,惠福西路,沿江路,再到如今的江南大道南,宝业路,西华路。竞争激烈程度堪比精子间的角逐,不好吃的往往开不下去。
广州城改也让大排档死的死伤的伤,能留下来的大排档是真正的“人民公社”,但凡吃上一顿,多爱想家的人晚上也不哭了。
如今遍地的重庆鸡公煲和湖南小龙虾,“有镬气”的大排档越来越少,连炳胜和惠食街也变成了连锁酒楼。另一方面,漫天油烟,垃圾遍地,大排档的扰民热线长期爆满。
蔡澜曾说香港有一阵子大排档死伤惨重,于是大家都跑去开茶餐厅。或许哪一天,大排档会变成江湖上的传说,就和周围不断拔高的建筑一样,届时你只能指着地上那一滩滩像是存在,又不存在的老油渍,对孩子自豪地说,爸爸当年摇到五个一的故事。
凌晨五六点过后,还有寥寥一两桌喝得不省人事的酒客,另一侧店家照例把地面打扫干净。伴着天蒙蒙亮的鱼腩肚白,几位老人慢腾腾上街晨练泡老奶奶,才知道夜晚真正的过去了,元气满满的一天又开始了。